聖誕節期間，我們的思潮，自然湧向圍繞天主聖子誕生的種種境況和事件。我們在默想白冷馬槽與納匝肋聖家時，瑪利亞，若瑟和聖嬰耶穌，佔據了我們心中特殊的地位。聖家簡樸而令人仰慕的生活，向我們說明什麼呢？我們從中能學到什麼呢？
這題目，有很多內容可以思考探討。我只想重談其中一項。正如在聖經中所讀到的︰耶穌的誕生，即表示時間已屆滿全的開始 [1]。天主所選定的，把祂的聖子賜給人類，以示祂愛人之深的時刻，已經來到。天主的聖意，在最簡單，最尋常的境況中實現了︰一個臨盆的女人，一家人，一間屋。天主的德能，天主的光輝，與人間的現實相結合，並通過它，來到了我們中間。從那一刻起，基督徒開始明白︰依靠天主的聖寵，他們能夠，而且應當，聖化人間生活的一切美好事物。不管這些事物看上去有多麼微末尋常，不足稱道，但無一不能成為會晤基督的場所；無一不能成為向天國邁進征途中，前進的一步。
教會在默觀瞻仰耶穌，瑪利亞和若瑟的陋居時，自然會喜不自勝。我們在聖家節晨禱聖歌中唱道：「緬懷納匝肋聖家陋居，及其光輝德澤，何其樂哉！歌唱耶穌深居簡出的隱修生活，不亦樂乎！耶穌成長於恬靜獨居，耶穌繼承若瑟卑微的行業。可愛聖母，賢妻良母：守護聖子，扶助夫君，關懷愛撫，無微不至，解勞除困，心無二用。」
一想到基督徒家庭，我總愛想像他們都充滿聖家的光輝與喜樂。聖誕節的訊息，強而有力地震響在我們耳中︰「天主受享榮福於天，善意的人受享平安於地。」[2] 聖保祿宗徒寫道︰「願天主的平安凱旋於你們心中。」[3] 這平安，來源於我們深知的這一現實，即天主聖父垂愛我們，竟使我們與基督化為一體。這平安，來源於童貞聖母在聖若瑟輔佐下，對我們的保佑。這便是照亮我們生活的偉大光輝。它在我們遭遇的種種困難與個人挫折中，鼓舞我們再接再勵，堅持不懈。每一個基督徒家庭，應是一個平安與恬靜的處所。在那裡，儘管有着日常生活的煩煩惱惱，然而，一種深刻誠懇的摯愛之情，應佔統治地位。與此摯愛之情的氣氛同時並存的，還有着一種實踐力行的真信德所帶來的，根深蒂固的寧靜。
就基督徒而言，婚姻不只是一種社會習俗，更不只是人性軟弱的一帖救藥。聖保祿說：婚姻是在基督內，教會內的一件偉大聖事；[4]也是一男一女之間的終身盟約。不管你喜歡不喜歡，婚姻聖事是基督建定的，是不能解除的，是一項終身盟約。它在基督配合下，具有聖化之功，基督充滿丈夫與妻子的靈魂，邀請他們跟從祂。基督把他們的婚姻生活，轉化為在人間晤對天主臨在的場所。
丈夫與妻子被召聖化他們的婚姻生活，並在此過程中，聖化他們本身。把家庭生活置於靈修生活之外，是個嚴重的錯誤。婚姻結合，養育子女，為家庭提供生活必需，提供保障和發展，保持與團體其他成員的關係等等，所有這一切人間普通尋常的境況，都是基督徒夫婦被召加以聖化的對象。
實現這個目標，要靠實踐信德與望德，要靠鎮定地面對任何家庭都會碰到的大小問題，要靠堅持不懈地愛，要靠百折不撓的熱情，並以這種精神去履行自己的職責。這樣做，他們便是在一切事情上實行愛德。他們學會笑容可掬，學會捨己為人。丈夫和妻子彼此傾聽，並傾聽子女的心聲，使人人都體會到自己是被疼愛的，被瞭解的。他們會遺忘自私心過份誇大的小磨擦。他們會滿腔熱愛地去做好一切組成日常共同生活的服務善功。
這個目標即是聖化家庭生活；同時，創造一個真正的家庭氣氛。要聖化我們生活的每一天，必須具備基督徒的多種美德。首先要有信、望、愛三德。其次要有其他所有的德性，例如︰明智，忠貞，誠摯，謙虛，勤儉，愉快，等等。然而，要談婚姻和婚姻生活，還是應當先從說明夫妻之間相互的愛情開始。
聖德與人的愛情
夫妻之間純潔而崇高的愛情是神聖的。作為司鐸，我全心全意地予以祝福。基督徒的傳統，一貫把基督親自參與加納婚宴一舉，視作天主賦予婚姻價值的證據。亞歷山大的西利祿寫道：「我們的救世主，親赴婚宴，是為了祝聖人類生命的起源。」[5]
婚姻是一件聖事。這聖事使兩人合為一體。神學用驚人的筆法來表達這一事實，向我們教導說夫妻的身體，乃是婚姻聖事的物質。我主聖化並降福夫妻相互的愛情。祂預見的不僅是靈魂的結合，而且是肉體的結合。任何基督徒，無論被召過婚姻生活與否，都沒權利低估婚姻的價值。
天主創造我們，並賦予我們智能，這智能猶如天主上智的一星火花，因此，使我們能認知，同時，還賦予我們自由意志，使我們能愛。天主又在我們身體內配置了生殖的能力。祂要用愛把新人引入世界，擴大教會的奧體。由此看來，性並不可恥，而是天主的恩賜，是導致生命，導致愛情，導致豐饒繁衍的恩賜。
這就是我們看基督徒關於性的教理的輪廓。我們的信仰對現世一切美好，崇高和真實人性的事物，絕沒有絲毫忽視。我們的信仰只是教導我們生活的規律，不應是追求自私的享樂。因為只有犧牲和自我克制，才能導致真正的愛。天主早就先愛了我們人。現在，祂邀請我們以祂愛人的忠誠與真實之愛來愛祂，愛眾人。這正是聖瑪竇福音所述的似非而實是的真理：「誰獲得自己的性命，必要喪失性命；誰為我的緣故，喪失了自己的性命，必要獲得性命。」[6] 凡想保全自己生命者，必要危害他們得到永生，而且，即使在今生也得不到幸福。人，在婚姻生活中，或在生活的其它方面，只有以忘我的精神獻身天主，獻身大眾，才能在現世獲得幸福。這幸福，不僅是天堂福樂的準備，而且是天堂福樂的預嚐。」
只要我們有一天走在塵世的征途上，痛苦便有一天，這是愛的試金石。我們若對婚姻生活作一番描述的話，那麼可以說是一個銀幣有兩個側面。一面是喜樂，知道自己有人愛着，有建立和照顧家庭的願望與熱情，有伉儷之愛，有眼看兒女成人的幸福。另一面卻是痛苦與艱難，歲月剝蝕年華青春；種種煩惱怨憤的誘惑，威脅着性情脾氣；日復一日單調刻板的生活索然寡味等等。
如果認為愛情與喜樂面臨這種危機時，便是到了壽終正寢的關頭，那就是對婚姻與人的愛情，缺乏正確認識。實則，正是在這樣的危機中，我們的真愛情才流露出來。正是在這種時刻，一個人自我獻身的摯情，才根深而蒂固，才表現出寧死不渝的深邃的真情實愛。[7]
真愛情要求所有婚姻關係忠貞不二，正大光明。聖多瑪斯‧亞奎那論述道：「天主給實行人類生命各項職能的正當行為，以相應的快感滿足。因此，這樣的快感滿足也是好事。」[8] 但是，如果有人顛倒事物的正當次序，本末倒置，把單純追求快感滿足作為目的，而拋棄它所依附而藉以存在的目的，即那個正當的行為，那麼他便是顛倒了自然本性的正常次序，把自然本性的正當行為貶為罪行，或是貶為導致罪行的誘因。
貞潔不僅僅是克制情慾。貞潔，是戀愛者的意志所作的一項矢志不棄的肯定的決定。它是一項能在人生各階段，保持愛情青春永駐的美德。有一種貞潔，是專對情竇初開的人適合的；有一種貞潔，是專對正在準備結婚的人適合的；有一種貞潔，是專對那些天主召叫守獨身的人適合的；還有一種貞潔，則是專對天主召選過婚姻生活的人適合的。
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辣法厄爾天使，在多俾亞與撒拉結婚前，向這位青年所作忠告︰「於是辣法厄爾天使向他講︰『聽我說，我要向你指出，誰是魔鬼能任意擺佈的人。因為他們抱着把天主置於身外，置於度外的態度而結婚，把自己交給淫慾支配，猶如馬騾畜牲，不明事理。這種人，必受魔鬼淫威的踐踏』。」[9] 在婚姻生活中，人的愛情，純潔誠摯喜悅的愛情，缺少不了貞潔。貞潔引導夫妻尊重性的奧蹟，並且使之有助於相互誓忠和專心獻身。我向來不談反潔德的罪惡，力求避免陷入庸俗無稽的決疑論。但是，我常常大談潔德，義不容辭地大談特談貞操，純潔和愛情所發揮的歡樂喜悅的肯定作用。
談到婚姻生活的貞潔，我願向已婚夫婦們保證︰他們無須害怕彼此流露愛情。恰恰相反，這種互示愛情的傾向，正是他們家庭生活的淵源。我主期待於他們的，是要他們彼此尊重，相互誓忠；在他們一言一行中，要保持高尚細膩的修養，淳厚質樸的自然，不驕不燥的謙虛。我還要告誡他們︰只要夫婦關係向繁衍子女開放，把子女迎入世界，他們的愛便會永存常在。
遏止生命的泉源，是一項反對天主恩賜人類生命的大罪。誰這樣做，便說明他的動機不是愛，而是自私。整個夫妻關係因此會被烏雲遮蔽起來，因為夫妻因此會開始以狼狽為奸的合伙關係相對待。這種狀況若是持續下去，它所產生的分歧，是難以癒合的。
夫妻的愛，只要有貞潔，他們的婚姻生活必然是真實的。丈夫妻子對自己都實事求是，毫不作偽。他們相互瞭解，促進結合。夫妻若把天主所賜予的性愛，加以本末倒置，那麼他們的伉儷之情，必會破滅；他們再也不可能披心瀝肝，以誠相見了。夫妻應當把共同生活，建立在誠摯而純潔相愛的基礎上，建立在不負天主玉成之恩，把兒女迎入世界的喜樂的基礎上，他們應能克己犧牲，不求個人逸樂，一心依靠信賴天主上智安排。如果是天主聖意所要的話，那麼有個子女成群的大家庭，實在是一個幸福的保證，大有作為的保證。不要去理睬那些鼓吹人生目的，只為享樂私利之類爛調的人，怎樣花言巧語，大唱反調。
不要忘記︰夫妻之間，要完全避免分歧爭論，是不可能的。但是，絕對不要在子女面前爭吵。你們這樣吵，會使他們難受，會逼他們在爭吵中偏袒一方，火上加油，毫無道理地加深你們夫妻的分歧。不過，夫妻偶然有一點小小的爭論，只要不是經常性的，也不失為愛情存在的證明，甚至可以說，還是少不了的。夫妻爭吵的誘因——注意不是動機——往往是丈夫累了，被工作拖垮了；或是，妻子疲勞過度，更不必說家務的單調乏味；她必須爭扎着帶領孩子，操做雜務，還要跟自己缺乏任勞任怨的堅毅品格作鬥爭。請別誤會我這句話的意思，婦女只要下決心，她們比男人堅強得多。
千萬不要驕傲。驕傲是你們婚姻生活的大敵。夫妻小吵小鬧中，雙方不會都完全正確。心情較平和的那一方，應當先說一兩句好話，把火氣暫時先緩和下來。等到只有你倆單獨一起時，再去爭論好了，索性爭它個一明二白，反正你倆一眨眼又會和好的。
做太太的，要問一下自己，我是不是變得有些不太注意儀態容貌了吧？回想一下那些告誡婦女注意儀容莊重美好的格言。妻子的本份是，而且常常是，要保持儀容端莊美好。因為妻子是屬於丈夫的。做丈夫的，要牢記丈夫是屬於妻子的。他倆活一天，就有一天義務相互愛戀，如同年輕初戀時一樣熱誠。如因你聽我這樣講而撇嘴譏笑的話，那可不是好兆，那說明你的愛，已經冷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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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參閱迦4:4
[2] 路2:14
[3] 哥3:15
[4] 參閱弗5:32
[5] In Ioannem Commentarius, 2, 1 (PG 73, 223)
[6] 瑪10:39
[7] 參閱歌8:6
[8] 《神學大全》I-II, q.31 和 q.141
[9] 多6:16-1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