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葛法翁的一个平常日子，一位妇人因触摸耶稣的衣裳而奇迹般的痊愈（参谷5：25-34）。我们对这位妇人知之甚少，对那些怀着同样渴望来到上主前面的人群了解更少——他们都盼着触摸祂的衣边，治愈疾病（参玛14：36）。然而，在耶稣眼中，他们每个人都是重要而独特的。正如对我们一样，天主全部的爱正等待着他们。[1]
我们的主继续行走在我们中间，允许自己被接近、被触摸、被叩问。祂并非以谨慎的「安全距离」介入我们的生活，而是带着充满自信的即时性。宗徒大事录向我们展示这种接触如何成为可能：借着复活与升天，耶稣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、实则更为贴近的方式临在。祂的衣襟如今在伯多禄的影子里触手可及：「以致有人把病人抬到街上，放在床上或褥子上，好叫伯多禄走过的时候，至少他的影子能遮在一些人身上。 」（宗5：14-15）这就是祂的方式：主的衣襟如今继续存在宗徒的影子里，转化为至高者覆盖、圣化并治愈的大能。上主的衣襟与宗徒的影子，这正是「教会的神性-人性现实」，[2]是天主持续伸手触摸我们的途径，是我们体验神圣情爱的场所，是我们圣德的家园。
触摸上主的衣襟
如同那些奇迹的直接见证者，我们或许会惊讶于基督渴望连接我们心灵的渠道竟如此朴素。我们可能期待更非凡的事物，期待更能震撼我们感官的体验。然而，这正是祂的行动方式：天主愿意借着让我们单纯触摸祂的衣襟、被祂的影子触及，而将恩宠传递给我们。
要真正与主相连，我们必须愿意穿越昏暗与不确定的时期，其间我们或许会遇到更多的阴影而非光明。但正如大教堂的彩绘玻璃窗，正是通过这些媒介，光才能触碰到我们，有时呈现出非凡的色彩。尽管伯多禄的影子看似只是影子，事实上，那正是我们遇见生活且行动的耶稣之处。
耶稣的衣襟与伯多禄的影子正是教会本身——她散发力量与光芒。教会「好像一个圣事，就是说教会是与天主亲密结合，以及全人类彼此团结的记号和工具。」[3]因此，我们的成圣之路在于渴望在教会内与耶稣基督紧密结合，因为我们的力量在于祂，在于祂那「圣事化」的位格。圣良一世常说：「我们救主身上可见的一切，已融入祂的奥迹中。」[4]同样，圣施礼华视圣事为「祂沿途留下的足迹，指引我们追随前行，抵达天堂。」[5]那么，挑战在于去发现隐藏于那些言语与姿态、那些面容与元素——那影子——简朴的表面之下的力量与丰饶;我们的主今日正愿借此前来与我们相会。
我主的生命向我们揭示一件事，就是祂进入我们存在的途径，是透过个性化的相遇。耶稣触摸砾疯病人、凝视祂所召唤的人、为孩童覆手、主动探访匝凯的家。这些不仅仅是往昔的片段，因为耶稣从未改变祂最初的渴望：祂愿意继续亲自与我们每个人相遇。唯有透过这些美好的相遇，祂才能转变我们，吸引我们归向祂。
谦卑的圣事
「我们听见过，我们亲眼看见过，瞻仰过，亲手摸过......我们传报给你们。」（参若一1：3）宗徒若望这些自述性的话语，深刻描绘了初期基督徒内心的感受。我们信仰中的首批兄弟姐妹，并非仅仅想传递关于耶稣基督的反思或感人的故事，也不是一份指导我们自行与天主建立关系的指南。他们传给我们的，是他们亲眼所见、亲耳听闻、亲手触摸的;因为他们深知正是如此（而非其他的法子），是上主将我们转化为另一个基督的方式。
归根结柢，这是关乎透过圣奥思定所称的「谦卑的圣事」[6]来遇见耶稣。正如上主用泥巴这般简单的东西使盲者复明，我们也需在祂教会的怀抱中，敞开自己愿被治愈。我们热爱透过告解、感恩圣事、普通与公务司祭职，以及每一件圣事性的恩赐，正是因为我们热爱基督神圣而谦卑的人性。当我们以信德和望德领受这些恩赐时，我们便日益与耶稣的情感和心思契合（参斐2：5）。我们所领受的姿势、标记与言语，在我们内能成就圣德的奇迹。
然而，如同叙利亚人纳阿曼曾将约旦河的细流与故乡的大河相比（参列下5：10-12），我们也可能渴望比圣事之水更丰沛，或特殊的泉源来滋养我们的圣德。有时我们或许觉得圣事在我们内，几乎未带来任何的改变，这旅程过于缓慢或流于常规。更或许呢？我们会产生一种渴望，追求超越这些时刻、更深邃的灵性经验。此时，或许正是重新发现它们简朴外表之下、持久邀请的好时机——这份邀请，曾长久萦绕在祂心爱门徒的记忆中，在他与主共处许多时辰之后：即居住在主内。[7]
靠近祂的衣襟，并保持在教会及其圣事影子的庇护下，意味着去重新发现频繁亲近它们的价值。这种坚持将在我们内工作，并非通过我们能轻易感知的效果的累积，而是透过心灵的渐进转变。如此，我们将充满信心：新酒必将到来。只要我们保持与唯一的葡萄树相连，并从导师那里领受唯一永恒生命的话语，它就必会到来。因此，借着祂的圣事居住在主内，是将自己交托于祂手中的美好方式。我们知道，通过留在祂内，我们允许祂以自己的方式和节奏在我们内继续祂的工程。于是，「我们内心生活的戏码正是如此：基督刚经过，但祂却隐藏自己。」[8]
如果在圣事中，我们能再次触摸祂人性的衣襟，那么让自己被宗徒的影子触及，也意味着留心倾听教会向我们发出的呼声。从她那里，我们领受成圣所需的话语。透过以信德与爱德接纳、并让它们行动，我们便成为我们所聆听的。
我们可以花片刻的时间，反思修和圣事中所宣告的话。那些经常办告解的人，有时可能觉得自己在重复，而得到的指引大体上也保持不变。这可能导致气馁，并对此圣事的效力失去信心。此时，或许正是记起每次赦罪时，赐予我们的话语的恰当时刻：天主赐予我们宽恕与平安。[9]我主通过祂的教会向我们保证，我们作为被宽恕者的身份，并邀请我们拥抱平安的生活，因为我们的心已分享祂的平安。
在弥撒中，我们也听到许多恩宠的表述，始于天主的圣言，它必须在我们内开辟道路。「我们以耳聆听，让它进入心中;它不应只停留在耳中，必须进入内心;再从心传递到手，到善行。这就是天主圣言的旅程：从耳到心，再到手。」[10]在祝圣时，我们领受的话语也赐予我们特殊的恩惠，当基督亲自告诉我们，祂为我们奉献自己，并愿实质性地居住在我们的生命中。而祂所说的，祂确实实践：祂在圣体共融中，允许自己被触摸、被领受。
一种转化的力量
从耶稣的衣襟和伯多禄的影子里，涌现出一种能治愈身体、更能转化心灵的力量。当基督在教会中向我们伸手，让我们触摸祂的衣襟时，从中流出的力量，正是祂自身的圣德。祂如此改变我们，为使祂活在我们内，让我们体会祂心肠的「广、宽、高、深」。 （弗3：18）
这种心灵的扩展，使我们得以亲身体验圣保禄的感悟：对一切人，我就成为一切，为的是总要救些人。 」（格前9：22）当教会真正成为我们的家园时，我们意识到自己由衷的渴望，所有人都能在生命中体验天主的爱。「天主召叫我们......为使众多不认识耶稣基督的人认识祂，并在爱中赐予我们一种使徒性的工作方式，这方式推动我们去理解、去宽恕、以细腻的爱德对待所有灵魂。」[11]
我主心灵的转化力量在我们内心获得接纳的美好征兆是：某些对他人的内在距离或隔阂——那些先前看似难以跨越的障碍——开始逐渐消散。 引发这些态度的人性理由不再具有最终决定权，天主爱的大能平静地掌控了我们。上主扩张我们的心，使它能向所有人、向所有方向在兄弟的友爱中敞开。我们感到能与众人共融，以致他人的一切都与我们息息相关。
耶稣正是以这种精神培育首批的门徒。在拣选十二人时，祂并非要创造一群同质的人，恰恰相反。从人性角度来看，他们之间本有各种不和的理由。邀请这些家庭背景、政治倾向与社会阶层如此不同的人，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，几乎像是一种挑战。然而，正是在这时刻，教会一次又一次地重生——当人们因对主与福音的热爱，不再让分裂的世俗因素主宰一切。当我们允许教会在我们内，让共融的渴望胜过易于分裂的倾向时，天主的爱就在我们的行为中得胜。
因此，教会在我们灵魂中唤醒的圣德，也表现为对所有天主子民之间修和、宽恕与深度共融的强烈渴望。诸圣相通功不再局限于一个理念、一种我们知道是真的，却似乎遥不可及的事物。我们亲身体验到我们父亲所写的：「每个人都会感受到——不论在内心战斗的炽热中，还是在专业工作的繁忙里——不孤独的喜乐与力量。」[12]这种在教会内与所有人的共融，由此成为一份热切的召叫，我们愿以源自基督圣心的崭新态度回应：「愿你们彼此理解，互相宽恕，相亲相爱，并常记住你们在天主手中，被祂的良善环绕。永不感到孤独;常记得有人陪伴，你们将保持坚定：脚踏实地，心怀高远，随时准备追求正义。」[13]
赋予希望
伴随着这种新的爱的能力，来自上主及其教会的力量，推动我们以新的视角看待现实：望德。教宗方济各愿意我们以这一关键来庆祝已经来临的救赎禧年。[14]耶稣继续行走在历史与人类中间。祂的衣襟比我们肉眼所见的更为宽广。我们确信上主仍在行动、触摸，并允许自己在世界纷乱疾驰中被人触及——尽管这世界在许多方面看似迷失方向。在不忽视历史戏剧性（及其所有痛苦与悲剧）的同时，教会在我们内播种的圣德帮助我们，在面对一个看似后基督教的世界时，不陷于气馁或怀旧——仿佛某些影响力的扩张或收缩，是唯一值得庆贺的胜利，或哀叹的失败。
「一旦我们找到了耶稣，我们便唯有用信心与希望看待历史。因此，我们不退缩于自我，也不哀悼看似辉煌的过去;相反，我们恒常展望未来，那未来不仅由我们自身的努力塑造而成，更首要的是由天主持续的眷顾所塑造。」[15]从教会的怀抱里诞生的圣德提醒我们：上主正在使万物焕然一新。（默21：5）在有人只看到衰落之处，我们总能看到转化的种子。在酒尽之婚宴上，我们识别出新酒到来所需的条件，那唯有基督才能带来的新酒。
「教会——乃至整个社会——面临的最重要挑战，是给予每个人希望，尤其是青年、家庭，以及物质或精神上最需要的人。」[16]而教会愿在我们心中激发的希望，是确信我主从未停止过援助世人;并且，历史上真正确定的，是我们救赎的现实，尽管有莠子的存在，这现实仍持续临在并生长（参玛13：24-52）。
圣施礼华曾写信给主业团的信友们，教导他们应习惯于：「首先，且始终注视着神圣的教会。」[17]这句话实际上适用于所有基督徒。在教会内，信友看到基督亲自生活在我们中间。那曾行走于人群、如今亲近我们、触摸并圣化我们的同一基督。信德的眼光在教会内认出基督无可误认的衣襟——祂无比地亲近我们，赐予我们生命，并通传祂无限的爱。伴随这目光的，是一种深厚的信赖与情感，使祂的一切在我们内总能找到「一种满怀希望、子女般的交托态度。」[18]正如圣施礼华所言，我们将以这种态度领受「从耶稣基督净配那里传来的一切讯息，」[19]因为我们毫不怀疑：从她而来的唯有美善，且这一切都指向最重要的善，即我们的圣德。
[1]「我每日多次自问：当天主的一切美善、一切无限奇妙，倾注于我这可怜瓦器——我们众人这瓦器时，将是何等的光景？」（圣施礼华，家庭聚会笔记，1960年10月22日）
[2]范康仁蒙席，讯息，2023年10月21日
[3]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《教会宪章》1
[4]圣良一世《讲道集74》2;引自《天主教教理》1115
[5]参阅圣施礼华，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聚会，1974年6月15日
[6]圣奥思定《忏悔录》卷8，第2章第4节
[7]在《若望福音》中，此动词（「住在」）屡次出现于耶稣口中;参若6：56;8：31;15：4-10。在其首封书信中，宗徒亦呼应此强调：参若一2：6,24,27;3：6,24
[8]《天主之友》152
[9]参《忏悔圣事礼仪》
[10]教宗方济各，公开接见，2018年1月31日
[11]圣施礼华《书信4》1
[12]《道路》545
[13]《主的聊天室》79
[14]参教宗方济各《望德不使人蒙羞》2025年普通禧年诏书
[15]教宗方济各，公开接见，2017年10月11日
[16]范康仁蒙席《教会的活力取决于对福音的完全开放》访谈，2017年7月3日
[17]圣施礼华《书信18》27
[18]范康仁蒙席，讯息，2023年9月13日
[19]圣施礼华《书信8》54